郑南槐

活的社畜.jpg

【羡澄】江有汜(六)



流水账的一篇
感谢金鱼老师友情赞助鹧鸪天嘻嘻嘻
上回说到江宗主即将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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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那日只请了族内的人,席间一片和乐,江澄转到他桌前敬酒,他从前总说等江澄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去闹一闹洞房。江澄那时候端着酒杯站在他面前,眉眼终于柔和了些,微微露出点笑容,道:“魏婴,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魏无羡便也笑起来,满座的宾客各有各的乐趣,此时新郎官和最好的兄弟说些悄悄话自然没有人打扰,魏无羡拎着酒杯和他碰了碰,说:“师弟,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总是最想你好的。”
江澄看着他,半晌,将杯中的佳酿饮尽了,淡淡道:“我知道。”
魏无羡眼睁睁看着江澄走去金凌那边,这也许是江澄对金凌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从魏无羡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点侧脸,江澄眉眼含着笑,和金凌低声说着什么,金凌隔着一个江澄狠狠瞪他,又被江澄拍了拍肩膀,红着眼眶被揉了揉头发。
回忆旧事总是能很轻易地引起人的伤感,更无奈魏无羡与谁都不是一路人,他总想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等他真正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那些被抛在身后的是非都一并找上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搞砸了很多事情,江家本不会这样,江澄早该和和满满地生活,金凌还会是金麟台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他又干了一杯酒,往事便如鲠在喉。

闹洞房的时候魏无羡见到了江氏旁支几个颇活跃的小孩,江澄拦住要去找新妇讨糖的孩子,带着笑和未来的宗主夫人喝了合卺酒,他喝酒总是有点急的,于是眼中有粼粼的光。
魏无羡看到了,同其他和江澄关系好些的人一起哄笑起来,他没有选择站在离江澄最近的那个地方,只混在真心为江澄感到快乐的人群中退出新房,走到院门处再回头的时候透过窗纸看到江澄屋子里的两个人影贴近了。
他闭了闭眼,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虞姑娘是一个温婉又雷厉风行的人,性子和虞夫人有些相似,但仔细说来与江厌离更称。江澄对她很好,要说哪里特别魏无羡也不知道,但就是很好,也许是不想再步江老宗主的后尘。
魏无羡终于正式在莲花坞住下来,江夫人挽着江澄的手臂问他要不要住得和江澄近些,两个人是最好的兄弟吧,魏无羡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喜欢清净,帮我找一个莲塘边的屋子吧。
江澄替虞清整了整披风的领子,虞清就抿嘴笑起来,看着魏无羡的时候脸颊上的红晕还没褪尽,魏无羡想适时地说几句调侃的话,江澄却先了一步开口,笑道:“她脸皮薄,你可不要欺负她。”
魏无羡想说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他瞪着江澄的眼神几乎就要带上一点狠意了,江澄也看着他,恰在此时虞清派去的人回来了,说塘边没有合适的屋子了,虞清转过头去看江澄,江澄挑了挑眉,道:“从账房拨出来一笔给他建一个院子罢,魏婴是我江家长老,总不能亏待了他。”
魏无羡调笑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江澄显然还有一堆没有处理的事务,上前几步搭着魏无羡的肩轻声道:“最近又有邪祟在云梦北部的山里出现,来报的人说已经伤及无辜百姓,你若是有时间——”
“可以啊,”魏无羡说,“这样很好,我总该为江家做点什么。”

魏无羡带着弟子们回到莲花坞的时候他的院子已经建好了,一帮半大小子围着江夫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夜猎的趣闻,他走了不短的时间才到自己的院子,风格有些眼熟,于是他推开门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
江澄。
现下莲花坞入了冬,一股子湿冷的气息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江澄向来畏寒,这时候袖中笼着一个暖炉,却不肯穿厚一些的披风,魏无羡走近了几步,解了自己的披风给江澄披上去,道:“不冷吗——来这里做什么?”
“唔,”江澄道,“他们说你这里可以住了,我来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他说着,转开了视线,漫不经心道,“我吩咐他们给你加一个炉子吧,你这需要人侍候吗?”
魏无羡顿了顿,叹出一口气来,说:“你几时看我需要别人照料,我从前不过是想——”
江澄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淡淡道:“正巧前几日新来了几个侍女,我拨给你一个伶俐点的,也能帮着你做一点事情。”
魏无羡忽然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徒劳的,他徒有一腔无处宣泄的躁郁,他与江澄的岁月过去得轰轰烈烈,等到最后回溯的时候只能引起来一些徒劳的伤怀,应有的遗憾都被淹没了,余下的一切迟来而多余,倒不如怀着满腔余忿了却残生。
他却偏偏要回去寻江澄,非要将两个人都折腾得伤筋动骨才肯罢休——他甚至还是不肯罢休。

新来的小姑娘不过十几岁,说爹娘送自己进莲花坞是想沾一沾仙门的福分,她还很年轻,魏无羡偷偷传给她一个口诀,能不能领悟便全看造化了。江澄得空来魏无羡这边看了几眼,小姑娘忙着端茶倒水,江澄倒是优哉游哉地看着,片刻问魏无羡:“她叫什么名字?”
魏无羡道:“爹娘取的名字叫红儿。”
江澄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会再给她取个名字。”
魏无羡笑了笑,道:“你是宗主,这个名字不如你来赐——我这有个想法,你听听?”
江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眼睫垂下去,面容在氤氲的热气里柔和起来,他没说话,但显然在等着魏无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于是魏无羡紧紧盯着他道:“就叫红莲吧。”紧接着他又说,“谁教岁岁红莲夜的红莲。”
江澄又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搁在了案上,吩咐小姑娘将披风拿来,魏无羡先一步接过来为他披上,又伸手要为他系带。
“随你罢,”江澄不着痕迹地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也是个好名字。”
魏无羡后来听得红莲说江澄第二日亲自叫了她去,给她改了名字,余下说的东西魏无羡却问不出什么了,小姑娘眨巴着眼问他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由,魏无羡便问:“你没问宗主吗?”
红莲道:“宗主叫我问您,说您取的名字,他自然不知道什么意思。”
魏无羡长长叹了一声,只道:“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你家里取的名字正巧有个红字,便叫红莲。”
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教江澄明白些什么,总算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还不愿醒的一场梦,两个人各有各的隐晦心思,最后定是不能走在一处的。
也不过是人间别久不成悲了。

开春的时候天气暖得很快,前些日子金凌来住了一段时间,看见他横眉竖目退避三舍,见了江澄却愈发有礼了,他总觉得金凌那小子和金子轩一个德行,若金子轩能活到现在的金凌这样的年岁,大约也是这样。
魏无羡向来游手好闲,他修为涨得慢却也不急,每天去荷塘边的亭子里画几幅山水,随手撒一把鱼食下去,红莲跟在他身后拿着要批的公文大呼小叫,他也不恼,去街上买几个漂亮的饰品就能收买小丫头,最后却还是要在江澄派人来催之前挑灯夜战。
初夏的时候江澄身边的侍女点绛来寻他,笑眯眯地塞给他一个红纸包着的鸡蛋,他心下一沉,强笑道:“谁家的喜事?”
点绛笑道:“夫人有喜了,宗主叫我送一个鸡蛋给您。”
魏无羡去接鸡蛋的手颤了颤,说:“恭喜了,”他顿了顿,又说,“的确是喜事。”
等到点绛走了,他把鸡蛋揣在袖子里,晃晃荡荡地去塘边看莲花开了没有,远远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江澄好像瘦了些,穿着轻薄的常服,随着招手的动作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
“宗主怎么有空来这边了?”魏无羡笑道,“这时候不应该多陪一陪夫人?”
江澄挑了挑嘴角,说:“阿清的父母来了,人家的体己话总不能叫我听了去。”
他们并肩走了几步,魏无羡道:“许久没喝到你做的汤了,夫人的确有口福,前些日子见好像较来时胖了些。”
江澄一扬眉,道:“真该把你的话说与她听,每日蹭着我房里的点心,我批公文的时候便饿得不行。”
魏无羡扯出笑容来,告饶道:“可别,多在夫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还能蹭个义父做一做。”
江澄便随着他一同笑起来,若无其事道:“过些日子便有莲藕,我遣人送些与你,若想喝我做的汤你却只能自己来了。”
魏无羡拍一拍他的肩,两人一同慢慢走着,江澄沉默了许久,低声道:“魏婴,孩子的义父……你不说,也定会是你的。”
傍晚的时候江澄留下和魏无羡喝了几杯,等到微醺的时候揉着额角道:“明年的百家清谈会在莲花坞办,我推脱不得,那时候却赶上阿清临产,我可能照顾不到。”
魏无羡又喝了一杯,半晌道:“这个你放心,有我呢——你安心照顾她就好。”
江澄便笑起来,魏无羡总觉得他成亲后性子温和了许多,等到这些岁月都寂静地流淌过去,他已经很难从江澄身上找到当初少年执拗的影子了,但他总还是很喜欢江澄的,连带着倾注了满腔不合时宜的幻想。

时间过得飞快,清谈会到了的时候虞清已经不常出门了,她自从怀了孩子身体便一直不算太好,江澄头一回放下手中的事务去陪一个人,同她说说话,又无所事事地逛去书房,魏无羡憔悴地抹一把脸,扔下笔开始控诉江澄将家里的事务收拢的太多,这公文批都批不完。
江澄吩咐点绛去备一点甜汤,撑着桌案看了看魏无羡手边的文书,笑道:“还不错,上次叫江锦帮忙的时候他差点没扣了我的砚台。”
“江锦?你是想叫他——”魏无羡顿了顿,江澄却好像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淡淡道:“我现在五十多岁了,总不能攥着江家一辈子。江锦现在是帮着我处理江家的琐事,等阿清的孩子及冠,江锦会助他掌握江家。”
魏无羡苦笑道:“看来是江家压住你了。”
江澄不置可否,门外又有侍女唤他,说夫人寻他一同吃午饭,江澄回身问魏无羡要不要一起去,魏无羡糟心地叫他快走,江锦远远跑过来,红莲偷偷塞给江澄一包点心,挤眉弄眼地说是魏长老早上做的,让宗主您尝一尝。
江澄接过来,等到了虞清的院子里,随手将纸包放在了石桌上。虞清好奇,凑过去看两眼,江澄又把纸包藏进了袖子里。
“点心藏到袖子里,不怕透了油么。”虞清笑他,江澄抬手为她将鬓角的发丝别在耳后,笑道:“魏婴那家伙做的东西难吃死了,就怕你偷偷拆开。”
虞清作势要捶他,被他揽着肩吻了吻鬓角,道:“吃饭去罢。”

江家这次的清谈会是魏无羡第一次以江家长老的身份主持的清谈会,在座蓝家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蓝曦臣还撑得住笑容,蓝忘机却已经别过头去了。
江澄自始至终没有现身,蓝忘机中途离席,在莲花坞的回廊里遇见正和江澄说话的魏无羡,那人背对着他,但他看清楚江澄很浅地露出笑容来。
“魏婴。”蓝忘机叫了他一声,魏无羡明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在叫自己,又和江澄说了几句,转过身来看着他:“含光君有何贵干啊?”
蓝忘机道:“你怎么样?”
魏无羡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道:“含光君竟还对在下旧情难忘吗?”
蓝忘机听后却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点类似于得逞的笑容来,说:“江宗主今日未出席清谈会,是要陪夫人么?”他浅琥珀色的眼直直盯着魏无羡,接下来说的话就近乎快意了,他慢慢说,“你当初千方百计要回江家,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我便安心了。”
“你什么意思?”魏无羡终于又露出了某种只有他熟悉的神情,在某个深夜的梦醒时分,在姑苏他与完全夺过身体的魏婴对峙的时候,那种阴郁的神情,“蓝湛,你看清楚了,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蓝忘机无声地笑起来,他说:“我总算知道,我能给你的......江晚吟却给不了。”
“不可理喻。”魏无羡冷笑一声,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蓝忘机站在原地笑得不能自已,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听得身边有人叹息了一声,唤他:“阿湛。”
蓝曦臣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像是很多年前安慰还年幼的他一样。
“回去吧。”蓝曦臣轻声道,“别再来看他了。”

清谈会之后魏无羡清闲了几日,江澄总还是看不过把所有的担子都撂在他身上,指使人搬了另一套桌椅,美其名曰叫江锦锻炼锻炼,在江锦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下亲自搬了一摞公文到他面前。
“云梦江氏之栋梁,”魏无羡在一旁说,“为宗主分忧是应该的。”
江澄前脚刚走,江锦就发出了简洁有力的“呸”声,顿了顿,又说:“长老,你最近......总躲着宗主做什么?”
魏无羡伸手去捏他的后脖颈,笑道:“年轻人知道的少一点,玩过这几年就没得玩啦。”
江锦不耐烦地去拍他的手,又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宗主——”
“长老——”点绛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了门,急道,“宗主夫人那边——”
魏无羡起来得急,眼前黑了一下,他扶着桌案缓了缓,道:“你慢慢说,是江澄叫你来的?”
点绛摇了摇头,看一眼江锦,道:“您先随我来罢。”
魏无羡跟着她急匆匆地向着小筑那边去了,点绛说:“夫人先前看大夫的时候就说脉象不稳,这一胎可能会出些问题,她吩咐我到了这时候定要叫您过去,说是叫您劝一劝宗主。”
魏无羡到嘴边的话滚了一圈,低声问:“劝什么?”
点绛道:“这便看您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小筑门前,江澄被拦在门外焦急地踱步,见了魏无羡嘴唇颤了颤,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里屋虞清的声音已经有些弱下去了,侍女捧了一碗参汤进去,江澄趁着门开便要往里冲,一群婆子叫嚷着将他拦住,他眼眶几乎都要红起来,魏无羡一把揽住他,按着他的头叫他靠在自己的肩上,道:“江澄——肯定会没事的。”
江澄从喉咙里滚出来一声哽咽,他道:“若我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报应便报应给我,”他很用力地去拥抱魏无羡,手指痉挛着攥紧了魏无羡后背的衣料,喃喃道,“我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后背,眼眶也跟着热起来,他突然觉得蓝湛说得对,也许自己真的就落得一个算不得美满的下场,他真的贪心,却又真的像是攥着一把沙子,手越收越紧,一切流逝到什么都不剩。
“会没事的,”他轻声安慰着江澄,他说,“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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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的不评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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