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槐

活的社畜.jpg

【羡澄】耶路撒冷(三)

·饥饿游戏AU

·ball ball你们评论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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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太阳照常升起,事情并没有因为我昨天晚上亲吻了江澄而有所转机。

我借着太阳白晃晃的光去看江澄腰侧的伤口,他躲了一下,片刻又放松下来,准许我伸出手去小心地碰一碰已经结痂的伤口,我吹了口气,抬眼问他疼不疼,他就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这大约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在我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柔软而发烫的感觉,和幼时母亲的手掌不同,江澄的掌心是有一些凉意的,但这能使我从中汲取一种热量,他的手就覆在我的眼睛上,我看不到他,却能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交互的存在。

虽然我想了不少事情,但实际上江澄与我的接触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这很短的一次接触叫我们之间生出一种狂风骤雨一般的情绪,我依然仰着脸去看江澄,阳光打在他小臂裸露的皮肤上,晕染出一种黏稠的甜蜜,于是我为了捉住光影而握住他的手臂,嘴唇也贴上他的嘴唇。

 

江澄的伤还没好,虽然药膏有很强的效力,但我觉得他至少还要在山洞里躲一个上午才能应对余下的人,现在除了我们还有三个人,如果我还是原本得过且过的想法可能活不过这天晚上,说到这不得不感谢江澄给予我活下去的决心。

我在林子里寻找一点能当做午餐的东西,天空是一种虚假的蓝色,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种金属的质感,于是我将这些归咎于自己的心理原因,毕竟我从小到大一直在胡思乱想,想来谁听到我的观点都以为我是疯子,蓝色的天空他们都少见,哪里来的金属色。

现在林子里没有什么活物,我爬上树摘了些果子,脱下外套兜着它们往回跑。树林里一片寂静,而寂静中往往是孕育着某种蛰伏着的危险的,而这些我都不想管,我只顾着奔跑,把寂静的树林甚至微风都抛在身后,事实上我这种行径看起来就像急着要和江澄去做一些快乐的事情,我真切地为了能和他相处感到快乐。

 

在我跑回藏身的地方的时候感觉胸腔中的血液在汹涌着鼓动,而这种生理上因为剧烈运动而产生的反应被我收拾起来打算用甜言蜜语返给江澄,但我很快发现江澄并不在山洞里,而他的鞭子也不在——

“回来了。”他在我身后说,我以为他鞭上会有我淋漓的血,又或者说我根本没能去采到果子,这只是我在这世上最后停滞的一个单薄的影像,跟随我还没完成的愿望回来看一看江澄,并把一些没用的祝福赠与他。我采的果子满地乱滚,江澄叹了口气,他不看我,于是我在这世上短暂地失去存在,但我鲜活的血肉提醒我该做些什么,我蹲下来和他一起捡地上的果子,并看着他笑。

江澄把果子放在我的衣兜里,我终于能听到他说一些从身体中掏出来的话,不是他漂亮的、冷漠的壳子,是他自己真正想说的:“我差点就杀死你了。”他那双映射过生命和死亡的眼睛映出我的影子,我从没见过有人这样看我,好像是将死之人在看他弥留的某种奇珍。

于是魏婴就说不出话来,但文学家魏婴是一定要问出一些结果的,我克服郁结在喉咙口的一团烟雾,问:“怎么不动手?看到我摘的果子掉了?”

江澄还拎着他的鞭子,他用很小的力度抽一下我的小腿,说:“去你的。”他上下嘴唇一碰,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得我从小腿自下而上蔓上去一股麻痒,直钻进我年轻的皮肉和雀跃的心里,我几乎要跌倒,在同时我觉得他太值得被人爱着,但某种力量禁锢我说出这种话,我终于领略沉默。

 

我们缩在窄小的山洞里啃我采来的果子,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即将要进化成人类的物种也依靠采摘果子维持稳定的食物来源,现在人类在往前走,他们却越来越喜欢看这些成为历史的东西,在和平的时候看杀戮和鲜血,或者在生与死之间看爱情。

午后的树林是发着烫的,江澄建议我们主动出击,否则再等一等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于是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和江澄说如果我死了,你还能回家,就给我在随便哪个地方立块墓碑。江澄拎着鞭子背起包,跟在我身后往树林的深处走,我以为他压根没听我说话,他却在很长时间之后问我要在墓碑上写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在墓碑上写什么,如果要我即兴编一个就是逗江澄开心了,但这件事情应该怎么样都不能叫他开心,我就漫无边际地想,我说:“等我想一想,早晚会和你说的。”

江澄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能看出来,因为他已经皱起了眉,我现在无比痛恨我自己这张嘴,方才说立块墓碑的时候不过信口胡诌,我哪里就肯定自己一定会死,但江澄却当真,他似乎真的要为了给我立起来那块墓碑而存活下去。

 

我们两个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发现了一片灌木丛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我问江澄打算往哪边走,他没迟疑很久,指了一个方向,我就放心往那边走了,江澄跟在我身后,他几次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都没开口。

我们一路穿过这片灌木,我突然意识到江澄沉默的缘由,也不是突然,就是我觉得我们距离某种注定的分别又近了一步,假若换一个年代,换一个生活的情境,或者说我们的运气都还不错的话——我们是没必要这样的。

好吧,我承认是我不太敢直面这个话题,虽然我已经面对这个话题很多次了,不过出于我的逃避心里我能心安理得地把话题绕过去。从我见到江澄,看到他鹿一样的眼睛的时候我就应该提醒自己我们只能有一个活到最后,但侥幸心理是谁都该有的,而这种心理在我亲吻江澄的时候已经完全蒙蔽了我本来还算灵光的脑子。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注意到天空在慢慢变成橘黄色,我和江澄就这么把一天消磨过去了,想来外面看我们都是危机四伏的,但我们——或者我单方面的,全然不惧怕什么,想来江澄也并不避讳死亡,但我不同他讲。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树林中有狼的长嗥,月光发着冷,我面前又是一片高而密的丛林了,我又回身看了一眼江澄,他叫我小心狼群,但我们穿过林子的时候还是遭遇了狼群——我就知道一定是这该死的游戏在玩弄我们。

我拉着江澄在树林里奔跑,狼群就在我们身后,我几乎能嗅到一点血的腥气,但这不是我的幻想,我与江澄在漆黑的夜里全力奔跑,追逐几乎不存在的希望,我感到呼吸间都是烧灼,喉咙口已经烧起一片大火,这时天地间回荡一声炮响,这场游戏快要结束了,我与江澄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但首先我们要从狼群口中逃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逃过穷追不舍的狼群,江澄在我身边,忽然拽了一下我的手腕,我顺着他的力道换了个方向,他的手还是凉,在我手腕上就是冰凉的镣铐,几乎要带着我的灵魂一道随他远去了。我们终于跑到什么平坦的地方,狼群不敢前进,低吼着退去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这是我们最开始进入这里的地方。

江澄说:“还有一个。”我转过头去看他,他盯着堆在这片草地中间的补给箱,说,“他就在那里。”

我看到他眼中重新迸发出火光。

 

江澄终于冲上去了,我想都没想地跟在他身后跑过去,狠狠拽了他一把才叫他躲过从耳边擦过去的飞刀,我想起来这是上一次饥饿游戏的冠军,他也是当时用斧子砍死安娜姐姐的人之一,我拽着江澄躲到补给箱后面,江澄的手心全是冷汗,万幸他到现在还知道压低声音,他问我——你干什么?

我仔细端详江澄,猜测这个人和江澄是真的存在某种由仇恨牵起的联络的,江澄咬着牙,眼眶赤红,我终于做下一个决定,这等于我把我余下的完全交给江澄了,我说:“交给我,你从后面绕过去。”

江澄顿了顿,他把鞭子塞给我,我便将短刀递到他手里,然后心里豁然开朗,这就像是我把我的后背,我的生命,我一切的一切都交托了出去,这一瞬间我对江澄产生了无与伦比的信任,我冲出去。

说实话喉咙被掐住的感觉无限接近于死亡,我几乎整个人被拎起来,白种人果然是要比我强壮不少的,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往补给箱的金属外壳上撞,我眼冒金星,几乎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额头流下来的血模糊了我的视线。

“江澄!”我叫他的名字,我忽然想起来我墓碑上要写的东西,还有安娜家那只不听话的山羊。

我几乎就要流泪,但扼住我脖颈的力气突然消失,男人向后倒去,江澄攥着我的短刀,月光兜头淋下来,我捂着脖子咳嗽,江澄问我:“你想在墓碑上刻什么?”

 

我挣扎着叫停,他果然不动了,于是我说,等一等,我想死在太阳下面。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拉着江澄在草地上躺下来,江澄也许还想听我说些胡话,我却不太想说了,就问江澄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站出来,江澄不说话了,我扭过头盯着他,他脸上有湿而冷的月光,我感受到一种炙烤。

江澄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句:“你想在墓碑上刻什么?”

我仰面躺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来,手掌贴在江澄沾满月光的脸上,我说:“你也许可以爱一爱我——就刻在我墓碑上,‘你也许可以爱一爱我’。”

江澄又不说话了,就在我以为我要沉默着走向死亡的时候他给予我一个转机,我就知道他内里可能是存在和我相同的、某种脱不开愚昧的幻想的,但他总给人一种比我清醒得多的错觉,叫人忘掉他本质上也不是一个完全冷酷的人,他问我:“爱就能赋予你重生吗?”

爱能吗?爱当然不能——但爱能叫我免于死亡带来的痛苦,假若江澄愿意爱一爱我,我想我在这世上的遗憾就少了一条,但我又要去思考新的墓志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澄的问题,不过天要亮了,我们曾经的亲昵也都不作数,甚至可能被当做一个笑话——谁还会在生死面前去谈爱?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爱能赋予我重生,我如果死在这里,也一定是想跟随江澄回他的家乡的,到时候就看着他为我竖起墓碑,或者我想叫他亲一亲那块冰凉的大理石,我的墓碑上书:你也许可以爱一爱我。他也许真的会爱我,回想起来曾经有一个十二区的魏婴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讨论爱情,魏婴挺喜欢他的,并在山洞里乘人之危地亲吻他——但魏婴不恨他,他也不会恨魏婴。

也说不定就是江澄的这些回忆能带来重生的魏婴。这个虚无的时候人总要有一些信仰,偏偏世界不给予他们可以抓住的稻草,于是我信仰爱,爱能带来我的重生——这是不单单是魏婴的重生,也是文学家的重生,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只要江澄的回忆还在,我就是存在着的。

然后我意识到我保持着注视江澄的时间过于长了,我的手掌还贴在江澄的脸上,我觉得江澄可能不会因我而动摇半分了,果然短刀的刀尖已经抵在我的胸口,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天还没亮,你想说点什么?”

 

“我想……做一个文学家。”我说,这句话没头没脑,权作胡言乱语了,江澄却问:“你平常都写什么?”

我忽然觉得我那些情诗都上不了台面,显得窘迫了些,我就说,我写我想写的,要是我能活着回去,我就写我和你上床。

噢。江澄说,他甚至没有展现出一些应该有的怒意,可见他在一些意义上是可以很温和的,我知道他没在敷衍我,我就是知道,然后他又问:“你还想写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写点别的,你不会喜欢看的,没人愿意看我写什么。然后我不等他回答我了,我俯身狠狠地亲吻他,太阳在我身后降生,我从江澄的眼睛里得到一个晨曦,可能是最后一个,大片大片的树林在我们身后沉默,我恨不能和江澄在整个十二个区加一个都城的人面前做爱。

江澄还是任由我亲吻他,他的刀尖抵在我胸前,他分明看到了黎明,但他却没能再狠一些,直接捅进我年轻的心脏——我那装着无限好年景的心脏还在跳动着,飞快地跳动着。

江澄推开我,紧接着他也坐起来,把短刀扔得远远的,从衣兜里掏出来两枚果子,问我:“你敢赌一把么?”

我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果子是有剧毒的,于是我放心大胆地接过来一枚,江澄示意我与他同时吃下去。

 

就在我以为我们即将慷慨赴死的时候总设计师终于发出了声音,他大声喊叫,叫我们停下。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额头的伤口开始疼痛,我想站起来,或者拥抱江澄,但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眩晕,江澄不动声色地扶我一把,我们站在这片承载过无数人鲜血的地方,初生的阳光伴随全国十几个区的人民的沸腾笼罩住我们。

江澄。我说,你也许可以爱一爱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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