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槐

活的社畜.jpg

【羡澄】野心时代(一)

沉寂五百年的老透明发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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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聂怀桑忙着从储物间里倒腾出扫帚去清扫江大少爷掸在地上的烟灰,江澄在沙发上,领口嵌一枚唇印,指间松松夹一支烟,杏眼半合着,目光是淡的。形容起来大约就是月光的冷。
聂怀桑终于放弃了去打扫越来越多的烟灰,江澄哑着嗓子咳嗽,径自拿了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一口。
聂怀桑知道他有话说,盘腿坐上另一边的地毯,托着下巴等。江澄耐心太少,二十几年除去那人从不担待,眉眼漂亮,偏偏将狠戾压上。
“我和魏婴,”他弹了弹烟灰,窗外霓虹是河,流淌进他眼里,片刻说,“我们分手了。”


01.

大约每一个成年不久的男孩都有着一腔燎原的火,常在某一些酒精浸泡的深夜得以将那火化成灰蓝色的烟雾被拍散在耳畔,打火机响起来的声音可以说此起彼伏。魏婴在人群中说得上如鱼得水,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习惯盘桓在身边的烟味,于是又趁着喧嚷的时候从临时租到的别墅里溜出来,手里拎一罐啤酒,低着头踱出去就撞上一个人。
他原本有些醉意,被迎头的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眨了眨眼又笑起来。那人被他一撞掉了半截烟灰在手背上,轻轻嘶了一声,皱着眉回头看他,他的酒就完全醒了——这人他在饭桌上就关注了不短的时间,金黄色的灯光晃在他瞳孔里,眉心一道浅浅的褶皱,握着酒杯的指尖泛一点薄红,听人说是金融的系草。
而他们是高中同学,少年时候过于骄傲,学年的成绩单上争一个胜负,擦肩而过的时候肩胛相撞,那人的名字他记得清楚,外加杏眼里的火花几乎烧灼。后来两人上了同一所大学,道不同也没什么交集,魏婴为他的梦想填了艺术专业,江澄目标更现实些,和流动的资金绑定在一起。
“江澄,”他道,“好久不见啦。”

他们说不上熟悉,但总归对方身上都有自己年少时光的痕迹,江澄莫名能腾出来更多的耐心,他漫不经心,目光不冷不暖:“也没很久,高考出分到现在,两年?”
魏婴灌了一口啤酒,又向江澄晃了晃易拉罐,道:“我听人说你这两年都没回Y市——来一口?”
江澄眉心的那道褶皱深了些,烟头扔在地上被他用鞋尖碾灭,接了那罐啤酒仰头灌一口,塞回魏婴手里。
魏婴不介意他的沉默,也许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他的回答,只又挑起来一个话题:“怎么不在里面待会儿,刚还有学妹问我你去了哪里。”
江澄笑了一下,方才冰凉的啤酒滚进喉咙,好歹是浇灭了一点烦躁,说:“我室友策划的老乡会,给他面子来点个卯。”
魏婴接着得寸进尺地问:“那个莲藕排骨汤挺好喝的,是你做的?”
江澄又不吭声了,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象征性地递给魏婴一支。魏婴接了,笑着去拍他的肩,被他躲开了。火机窜出一点蓝紫色的火苗,江澄跨远了一步,站在下风处防止二手烟飘到魏婴面前。

他睫毛真长。魏婴打量他,现在的天气热得要命,屋子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烦闷的热度,他在同样闷热的室外邂逅一个故人。
他总喜欢探寻世界上幸福美好的事物,爱和美,或者更多更深远的东西,于是他选择和美好最相关的专业,他组乐队,在很轻的年纪受到同学们的追捧。
但他觉得这样一个和他完全走在不同轨迹的人是有趣的,从前两个人不打招呼擦肩而过的时候是,现在路灯下吐出一口烟雾眉眼冷淡的时候也是。
“哎,”魏婴撞了一下江澄的肩,道,“你看不看我乐队的演出?捧个场吧?”
江澄道:“你听不听我们教授的演讲,捧个场吧。”
魏婴无往不利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江澄算不上高明的冷笑话,他顺理成章地笑出声,江澄站远了些。
神经病吧。

魏婴笑够了抹了抹眼角,从衣兜里抽出来一张攥了半天的门票,塞到江澄手里道:“接触一下流行音乐嘛,我给你VIP席的票,别浪费呀。”
江澄借着路灯的光眯眼看了看时间,又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课表,说:“你再殷勤些就和传销没什么区别了。”
魏婴不以为意,嬉皮笑脸说:“能有江系草来捧场,金融的姑娘们来得肯定多,我要去卖票了。”
江澄没忍住翘了翘嘴角,他眉眼锋利,也只有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才能柔和些,魏婴不解风情,兀自盘算自己的观众数量,然后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来。
“重新认识一下,音乐系,魏婴。本人青年才俊,不用多夸。”
江澄嗤笑一声,眼睫垂下来,手指搭了搭魏婴的手掌心,一触即离。
“金融,江澄。”

魏婴这回算盘打得不错,江系草大二了还单着,号召力非同一般,把江澄也来的消息一放出来VIP席的票先没了一大半。他向来懒得管这些卖票的事情,他只负责写好曲子,到时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潮水般的欢呼。
他从大一开始身边没少过姑娘,学姐学妹但凡漂亮他都来者不拒,他知道自己有多闪耀,于是就能充分将这些光利用起来,他除了搞乐队还带着几个好友吉他路演,可以说到哪里都众星捧月。
但他还是知道大学校园不同于社会,搞音乐的最后混出样子的万里挑一——他总是能看透所有事情,所以他知道自己挥霍的可能是没有压力的最后一点时光。

魏婴是M大五位校草之一,论坛上流传他的经典wink不知道乱了多少少女的心,他不抽烟,一把好嗓子加上桃花眼足够当场出道,和女孩儿聊天总下意识压低嗓音,举手投足尽是体贴。
乐队的鼓手看了眼手机转账,鼓锤在手里转几个圈,最后敲在魏婴后背上,不耐烦道:“你在这发什么呆,晚上就演出了,最后彩排一遍。”
“哎,就来,”魏婴飞快地发出去一条消息,展臂将扔在一旁的吉他够过来,又向门外喊了一嗓子,“情姐!江湖救急——看一眼微信!”
门外休息室的温情慢吞吞地划开手机,魏婴的消息跳出来。
「情姐你和江师姐关系好吧?求她弟弟江澄手机号~」
温情叹了口气,魏婴前两天刚和女友分手,看现在这口气怕不是又要有动作,人江澄好歹也是评过校草的人物,竟然要沦为助攻。
……等等。温情发消息的手顿住了。别不是想追江厌离?我觉得布星。

江澄虽然对魏婴此人不太感冒,但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他们乐队的演唱会,魏婴给他留了第二排正中间的位子,他到得早,靠在座位上玩手机,微信跳出来申请消息。
「魏婴」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他愣了一下,正巧灯光师在尝试追光,魏婴坐在舞台正中的高脚椅上向他摇了摇手机,顺带附赠一个笑,他的视线穿过魏婴去看投在帷幕上修长的影子,恍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于灿烂。
像是在急不可待地燃烧着什么。
左右他也没什么损失,加了魏婴好友就被表情包甩了一脸,他险些绷不住一张严肃面孔。身边陆陆续续坐下来几个女孩子,碍于他的低气压只能远观不可亵玩,不知道哪个粗心的姑娘拍照忘记了关掉闪光灯,魏婴发消息来提醒他。
「就是你斜后方那个,远看挺好看的。」
江澄额角险些蹦出来青筋,恨铁不成钢地敲出来几个字。
「你还演不演出了?别耽误我时间。」
「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帅.JPG」

魏婴发完图片就把手机递到了后台,体育馆的音响是环绕声,音乐响起就震耳欲聋,女孩子们尖叫着,像欢呼明星的演出。江澄又玩了一会儿手机,温情发来消息问他魏婴是不是加了他好友,他说是,温情又说,他可能要追你姐。
操。江澄无声地捏紧了手机,他姐姐哪是这么个花心萝卜能碰的,连金子轩那花孔雀都好过魏婴。
魏婴还在舞台上,他什么歌都能唱,快的慢的,或者分什么摇滚和民谣,江澄靠在椅背上静静盯着他,魏婴手指扫下最后一个音,站在原地捋一把被汗水湿透的额发,尖叫声此起彼伏。
然后魏婴看着江澄的方向咧开嘴笑起来,外加一个算不上正经的飞吻,江澄暗骂一声,在一次高过一次的声浪里忍无可忍地离席而去。
他站在盛夏被蝉声占据的、聒噪的夜里,紧紧皱着眉头,去想该怎么把这个觊觎他亲姐的浪荡子弟狠狠揍一顿,魏婴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中途就走了。江澄咬着后槽牙叫他来体育馆侧门,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气得不得了。
魏婴迎上来,嬉笑着刚要说什么,就被江澄揪着领子推在墙上,愣了一下道:“江澄,你——”
“我怎么?”江澄冷冷道,“你要做点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魏婴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解释道:“我不是gay,你长得漂亮我也不能追你……”
“你……”江澄最后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气急败坏道,“你别他妈碰我姐姐!”
魏婴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你听我解释,”他拍了拍江澄的手背,江澄好似被他烫了一下,连退两步瞪大了一双杏眼,魏婴道,“我对你姐姐没意思,我就想问问你……下周的路演要一起吗?”
“江澄,高三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活动室里练吉他,你弹得很不错——”
江澄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而闷热的空气并没有起到使他冷静下来的作用,他不得不说他对于魏婴还是存了那么一些嫉妒的心思,关于他的灿烂和闪耀,或者关于某些他所不能去追求的东西。
他比现在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也许更咽不下这口气,魏婴和他成绩排名不相上下,偏偏篮球打得好,又拨得一手好吉他,篮球赛他借着三分篮盖过了魏婴,吉他却从没真正较量过。
家庭所给予的责任和压迫使他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包括在某些领域争强好胜的念头,他攒了几个月的钱买来吉他,却在比赛的前一周被家里发现他偷练吉他的事情。
于是吉他,连带他青春年华的尾巴一起被狠狠砸碎了掩埋在接踵而来的磨难里,江氏破产,父母离婚——
“好啊,”他说,“什么时候?”
魏婴莫名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多说些什么,明明江澄的嘴角有一点算得上笑的弧度,他却觉得江澄不是要笑的。

最后魏婴还是要回去帮忙把乐队的东西清点一下,江澄没这个义务也懒得做什么好人,摆摆手说自己先走,到时电话联系。
“那好,”魏婴笑了下,他那双桃花眼弯起来就有一点勾人的暧昧,他伸手把江澄系得严丝合缝的衬衫解开一颗扣子,轻轻一拍江澄的肩,“回去吧——谁不知道你们金融作业多。”
魏婴站在侧门的台阶上看着江澄不紧不慢地往远处走,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着,他眨了眨眼睛,接起来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看你这么半天不回来,怕你被哪个姑娘给拐走。”金子轩没好气地损他,魏婴调笑道:“可了不得,江澄以为我要追他姐差点揍我一顿,我可是给你当了挡箭牌。”
金子轩啧了一声,有点心虚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没有不良信用记录。”
魏婴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就听金子轩说:“我还以为你要追江澄,听人说和小男孩处朋友蛮省心的哟。”
魏婴笑骂他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黏在了江澄的背影上,江澄已经走得很远了,好像侧过头又瞟了他一眼,身影就隐没在夜色里。
金子轩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花孔雀。魏婴面无表情地给金子轩记了一笔。

虽说江澄觉得魏婴和自己永远不是一类人,到底还是觉得“年轻的梦想不可辜负”。魏婴三天两头打电话骚扰他一起去给路演搭台子,偏偏班里有个姑娘整天缠着他,说是临近期末希望一起复习,他这边和人家姑娘说自己有了约,转头就给魏婴去个电话。
“在哪?”
魏婴掐着嗓子回他:“光明路公园啦,靓仔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
江澄的后槽牙被自己咬得生疼,忽然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被魏婴骗过来当苦力,到的时候还是认命地挽起袖子把钢架接过来。
魏婴这边擦了擦汗,一抬头看是江澄来了,就伸手揽着他的肩把他带到其他人的面前,笑道:“来来来,给你们拐过来一个大佬,我觉着他吉他弹得能比我好——那么一丁点儿。”
江澄嫌热,伸手去扒拉他的胳膊,又被他揽紧了一点,魏婴问:“怎么样?这时候演出不会耽误你期末复习吧?”
“没事,有几科突击就行了。”江澄懒得再和他抗争,有气无力地和他在太阳底下消耗生命,魏婴偏偏是个闲不住的,见江澄已经放弃挣扎,干脆按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个头锤,然后大笑着跑去树荫下,留江澄在原地按着额头茫然且愤怒。

江澄前几天像期末复习一样突击了指弹,这时拿出来也不算露怯,魏婴颇不靠谱,到演出当天才把乐谱写出来,电话约了翘课的江澄来彩排。
江澄的吉他是借来的,他自己没有余钱,魏婴看他的眼神颇无奈,说你没有吉他可以问我要嘛,江澄低着头调音,指下流泻几个和弦,魏婴看着他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也就都随着一声叹息落在尘埃里。于是他没敢说这是自己第一次谱双人曲谱,也没敢说从前是没有人和他同台弹吉他的,所有情绪堆砌到江澄这个人面前就使他只能轻轻叹息了。
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魏婴开始调试台子上的灯光,他叫江澄站上去,简易的舞台边很快围了不少观众。魏婴在后面叫江澄的名字,江澄小心地把吉他靠在座位上跳下来,魏婴叫他闭眼,把手上的一点胭脂红蹭上他下唇。
“靓仔你抿一下嘴唇啦。”
江澄快要被他突如其来的神经弄到没有脾气,有点无奈地皱着眉抿嘴唇,试图把那点口红蹭得均匀些,魏婴趁着他没注意偷拍一张,转手就把照片送上论坛,赢了一片尖叫点赞。

演出的时间定在八点,魏婴的几个朋友还没到,他就靠在简易的舞台边看江澄抿着嘴一遍遍地重复自己那部分和弦。
“江澄,”他说,“你弹得挺好听嘛。”
江澄顿了一下,手指勾错了一根弦,魏婴弯下腰来敲了敲他的琴,笑道:“你可以的,看好你哦。”
江澄忽然就笑了一下,他的嘴唇还是被魏婴涂抹得有些艳丽的颜色,就显得颇为摄魂夺魄了。
“我当然可以。”他说。
“那试试,”魏婴把自己的吉他也拿过来,肩胛和江澄碰了一碰,背靠着江澄坐下来,眉宇间浮上笑意,“我好紧张啊澄哥哥。”
江澄向后仰头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大约算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算是把那一下头锤还回来,然后他终于突破了看起来克制的态度,学着魏婴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行啊,澄哥罩着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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