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槐

【羡澄】野心时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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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耶！

 

 

 

 

09.

 

魏婴回到S市的那天有一场雨，说是下雨，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蒙蒙的一点雨丝扑在脸上，公司接他的车送他回他住的小区外，他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微微潮湿了的剪影，伞没有撑开，随意支在一边。

他心跳加速，背着包加快了脚步，江澄显然看到了他，就笑了笑，撑开伞等着他几步穿过街道挤过来。

江澄说：“我在家里炖了汤，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魏婴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进剧组，磨的时间总是要长些，对江澄的想念总会不经意冒出来，剧组带去的厨子偶尔会做辣菜，但他总觉得江澄做的更好吃些。

经纪人会隔天打来电话问他怎么样，他对于这件事情几乎算得上是逃避，上一次他的江澄的关系将将稳定下来就差点完全崩裂，他又没办法正面去拒绝什么，只能千方百计地暗示，却起不到任何效果。

江澄掏出钥匙开门，莲藕排骨汤温和的气味就包裹住他，他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背对着江澄去尝一口汤。他太想念江澄了，也许更甚于江澄想念他——但这种境况令他感到不安。

 

他们吃完晚饭的时间还不算晚，江澄提出不如一起去散散步，魏婴就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口等他，江澄换完鞋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一笑伸手摘了他口罩，亲吻就顺理成章了。

他很希望这样闲散的日子就这样过去，年底的时候他问江澄是否要回家看看，江澄难得迟疑，最后两个人决定留在S市过年，他们靠在沙发上看春晚，中间江澄接到江厌离的电话，说金凌出生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回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魏婴眼见着江澄眉头皱起来，江澄先说，我不是不想回去，顿了片刻，又轻声道，再说吧。

江澄又应了几声，也许是江厌离嘘寒问暖，然后他挂掉电话，魏婴正想说点什么，江澄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吧。”

事实上他们刚吃了饺子，魏婴一点也不饿，他就叫江澄去炒花生米，又说多撒点盐。

 

三月份的时候江澄的公司接下来一个大项目，可以说是一飞冲天的，直接垄断了那个国外大公司在国内的所有项目，公司也从小的写字楼搬到了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代价是要更早一些起床。

魏婴主演的电视剧说是四月开播，江澄为这个特地充了视频软件的会员，电视剧开播后江澄的秘书小姑娘就撞见江总牺牲了宝贵的午休时间把笔电扔在项目报表旁边放着电视剧，江澄见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就无奈，道：“我朋友演的，你见过他。”

她想起来当时和江澄一起下楼遇到的戴着口罩的男人，恍然大悟道：“那江总和他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江澄没忍住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但显然心情不错，道：“一般吧，也就那样。”

“什么也就那样？”门边探进来一个脑袋，江澄头也没抬，顺手合上了笔记本道：“说你长得一般，也就那样。”

魏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顺手摘了口罩，又向那个小姑娘抛一个媚眼，道：“我和你们江总有事情要谈，小妹妹给我们点私人空间啦。”

 

眼见那小姑娘红着脸跑出去，魏婴道：“澄哥，我得搬回公司宿舍住两天。”

江澄挑一下眉，有点疑惑地看着魏婴，魏婴就说：“我来和你说一声——当然也就是想看你一眼啦。”

“行，”江澄道，“用我给你送什么东西么？我可以早下班一会。”

魏婴的目光沉下来一些，他慢吞吞地问：“澄哥，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江澄正警惕着防止魏婴抓到他偷看电视剧的证据，随口道：“不是要赶通告吗？公司的安排不方便说吧。”

“江澄。”魏婴撑着桌面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别人，你应该知道这些。”

江澄终于皱起眉，他觉得魏婴情绪不太对，再加上魏婴的姿态过于居高临下，干脆直接站了起来，问：“你怎么了？”

魏婴被他投来的视线烫到了一般，好像终于醒过神来，有点不知所措了，片刻才说：“没事……不用送什么东西了，经纪人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尽快搬回去。”

江澄咬了咬牙，现在他对魏婴的经纪人印象差到极致，但他还是说不出什么的，只能看着魏婴带上口罩走出去。

魏婴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他看江澄的眼神有一种熟悉的炙热，江澄在那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叫住他——但他还是沉默，他从来都这样。

 

魏婴因为这一次的电视剧彻底火了起来，他原本走的就是偶像路线，年轻的小女孩都喜欢这一款，乐队趁热打铁决定在六七月份的时候筹备一场演唱会。聂怀桑继续玩票生活，聂大哥恨不得立刻就揪他回去，说前两天谈生意的时候碰到了江澄，凭什么别家人都这么有出息。

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他们的小聚会上，魏婴默不作声地灌一瓶啤酒，聂怀桑道：“说真的，你和江哥现在已经聚少离多了吧，你们两个都忙，不如咱们明天放个假，你去陪陪家属？”

“明天继续排练吧。”魏婴道，他一面说着一面去掏手机，和江澄的上一次通话停在他给江澄打过去提醒他要吃午饭的那天，然后江澄的电话就打进来，吓得他差点没把啤酒瓶扔出去。

“澄哥？”

江澄问：“你又在外面喝酒？”

魏婴愣了一下，江澄却好像松了口气，片刻道：“那你少喝点，一会儿我去接你？有点事情——可能要当面说。”

魏婴应了一声，随手把定位分享给江澄，聂怀桑投来有点揶揄的眼神，他就递回去一个假笑。

 

江澄的新车魏无羡其实没怎么坐过，是他们两个一起去车展选的，奥迪R8，魏无羡非要红色的，江澄最后背着他订了黑色，魏婴为此狠狠折腾了他几次。

现在车停在外面，魏婴说自己先撤，挨了好一顿调笑，他自己却已经算得上是紧张。

江澄在外面等他，现在天已经热起来，但他显然是下了班直接赶过来的，一身笔挺的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下来，魏婴有点忐忑地看着他，他实在想不出江澄有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他的必要，他正想着，江澄就说：“你是不是好久没和金子轩联系了？”

“我出道之后换了个微信号，就没联系他了……怎么了？”

江澄咬了咬牙，道：“他说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妈来了，现在就在公寓楼下——我来和你说一声。”

 

魏婴愣了片刻，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过年的时候江澄一句话不说地下了车，再回来时满身狼狈的样子。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你是……不想我回去？”

江澄就沉默了，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魏婴能从他的眼神里领会到他所想的，江澄当然是为他好——江澄又是为他好。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身边随时可能有跟拍的狗仔，现在江澄家里这边出了问题生怕波及了他影响他的事业。

“江澄，我是你男朋友——或者说，你和家里的嫌隙就是因我而起的。”魏婴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

江澄道：“那部电视剧的剧本是我拿钱砸来的，你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名声。”

“江澄你——”魏婴攥紧了拳头，怒极反笑，“那好，我现在就发微博，说你莲花坞的江总是我的男朋友，我就是个gay，这样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声，就可以跟着你回去见你妈了，是吗？”他说着竟真的拿出手机来。

江澄就上前来抢他的手机，魏婴一把抱住他，江澄的声音就有些哑了，他连忙去推魏婴：“你疯了？你还当是前两年你没出道的时候？”

“澄哥，”魏婴恨不得狠狠把他揉进怀里，低声道，“澄哥，算我求你，你别自己扛行么？”

 

最后江澄还是一个人开着车走了，魏婴盯着他们一起选的跑车消失在哪一个转角，忽然觉得自己和江澄本就是不太合适的。

他从前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不存在合不合适这一说，反正生活总是需要两个人去慢慢磨合的，他坚信他与江澄会有更好的生活，爱情总是能将他们贴合的——但他现在终于动摇了。

人这一生要走的路会在他一次一次的选择里预先为他铺好，魏婴当初走上了一条很光辉的路，他灿烂得众望所归，但他却连光明正大去爱一个人的能力都被剥夺了，但他不能回头，还要快乐又残忍地这样走下去。

他活在光下，他的爱人却必须沉默在黑暗里。

江澄这一次回去要面对的就是来自家庭的巨大压力，他把感情看得太重——这个魏婴早就意识到了，他甚至不能去想江澄的母亲会和江澄说什么，而这一切本应该是他们共同承受的。

魏婴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挑明一切的时候太理所应当了，他不该这样，江澄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现下可能就全要栽在自己手里了。

现实无情地碾压过去，他们拼尽全力握住对方的手——但这样太累了。

 

魏婴他们的演唱会非常成功，聂怀桑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被大哥拽回公司去捡起来管理层的一堆烂事，其他几个乐队成员也陆陆续续接了新的电视剧，魏婴试镜了一个电影配角，没过几天居然接到了叫他进组的电话，经纪人现在已经只负责他一个人了，自然是要陪他进剧组的。

江澄来探过一次班，电影拍摄正在关键阶段，他就借着从前一个合作商的名头大摇大摆带着助理走进片场，魏婴一场结束发现保姆车旁站了个人，经纪人试图叫江澄先回去，她恨不得搬出来一大段的道理来，就是不想叫他们见到面，魏婴却叫：“澄哥。”

江澄的视线干脆从经纪人的脸上移开了，他绕过经纪人，站在离魏婴算得上客气的距离，看着魏婴露出一点笑容来，道：“这两天公司没事，正好来看看你。”

魏婴忽然觉得辛酸极了，如果江澄是个女孩——只要江澄和他之中有一个是女孩他们就都不用这样，他们那么相爱，应该是能在阳光灿烂里光明正大亲吻对方的。

远处有偷偷跑来片场看他的粉丝，软磨硬泡地求安保人员帮忙把小零食送进来，魏婴歪着头看了片刻，和江澄打了声招呼大步走过去，和粉丝握了握手并笑着说谢谢你们喜欢我，回头见江澄在大片大片倾泻下来的阳光里看着他。

江澄好像总是这样看着他的，每每这个时候魏婴都想亲吻他，仿佛这样就能补全他们先前所有的委屈和遗憾，他们的眼神很快就错开了，不知道是谁先结束的对视，还是双方都觉得这样过于暧昧了，魏婴要去准备下一场戏，他叫江澄给他念台词，事实上他早已经背熟了，就是想听一听江澄的声音，但他不知道该和江澄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见到江澄了——或者说那种轻松的，能给予他继续向上爬的力量的爱情已经在他们的生活中被挤压的无影无踪了。

 

江澄的公司在年底成功上市了，他的公司经历了极其艰辛的一次重组，当初和他一起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他咬着牙撑下来，那段时间魏婴在到处跑赶通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需要他去参加，往往是江澄在公司熬了几个通宵，魏婴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打过来。

那一天江澄是凌晨才回到家的，魏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江澄正忙着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叼到嘴里方才抬头，就撞上魏婴的眼神。

“你回来了，”他用了很轻松的语气，又想起来什么似地把刚拿出来的打火机收了回去，道，“抱歉。”

魏婴想说点什么，但他现在觉得亲昵的语气竟很陌生了，江澄也看着他，他们似乎就这样显得很生疏，最后江澄问：“想吃点夜宵么，我去煮面。”

江澄还是没忍住躲去阳台抽烟，他现在烟瘾不重，但实在是需要烟来提神的，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魏婴也挤进阳台，抢了他的烟狠狠吸一口。

江澄就按着他脑后和他接吻，魏婴恨不得能从这种类似撕咬的亲吻里探得江澄的真心一样，他甚至起了一些很荒唐的念头，如果这样就能把江澄拆吃入腹也许能是停止他们互相折磨的最好的方法。

 

后来两个人干脆就在沙发上做了一次，江澄先去洗澡，魏婴钻进浴室之前看到江澄在翻冰箱，他猜测江澄还是要煮完这碗面。

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面还没煮完，江澄往锅里扔了几个虾饺，又把鱼丸放进去，乱七八糟的好几种青菜，还要卧进去一个鸡蛋，不大的锅被挤得满满当当，魏婴就坐在餐桌边看他煮面，江澄的侧脸被蒸汽阻隔得模糊了，轮廓依稀是温柔的。

他吃完面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澄选了魏婴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他看得颇专注，魏婴觉得剧情索然无味，连带嘴里发苦眼眶发酸。

模糊的天光从这座城市的边缘渗透出来，渐渐日头就出来了，这里还是他们刚来S市的时候选中的地方，虽然不大，总归是向阳的，这时候阳光就能沿着沙发攀爬上来，魏婴从江澄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烟盒，江澄还是不问他为什么抽烟，默默给他点上了。

他们安静地蜷缩在这个充满了阳光的地方，电视剧一集一集地播下去，谁都不说话，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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