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澄】野心时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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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第二天魏婴起得出乎意料的早,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开卧室门去看江澄在哪——江澄没上班,他果然没去上班,他在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等魏婴打开那扇门。
魏婴靠着门板睡了一宿,腿还有些麻,但他依然踉踉跄跄地向江澄跑过去,他穿过他们不算宽敞的客厅,穿过乱七八糟的摆件,跨过江澄打开的空箱子,阳台门他一推就开,然后他抱住江澄。
江澄的身体都是冰凉的,魏婴觉得自己前一天晚上绝对是酒精作祟,他不知道能和江澄说什么,这个时候连道歉都是多余的,他只能把自己全部的赌注押在江澄的爱情上,如果江澄还爱他——他只能企盼江澄还爱着他。
江澄沉默了很久,魏婴觉得自己不仅手臂泛酸,连眼眶都开始发热,他总疑心两个人的爱情可能走不长久,但偏偏又是他自己一手促进了爱情的结束,连带从前他付出的索取的都要一并残忍地收回去,他终于觉得自己这个拥抱的动作太不合时宜了,刚想松开手,就发觉江澄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发顶。
江澄嗓子完全哑了,他几次试着说什么都发不出声音,魏婴跑去给他倒水,他拦了一下,在魏婴手心写:我们需要谈谈。
事实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算谈一谈了,江澄窝在沙发里,手机被魏婴摔坏了,他也没想去联系谁,就心平气和坐下来听魏婴的想法——他前一天晚上的确是想过要把魏婴揪出来打一架的,但实在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在阳台抽完了几盒烟总算冷静下来。
魏婴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相信我的。”
江澄抿了一下嘴唇,道:“你总该解释清楚。魏婴,你要知道,不是你躲开问题我也躲开问题这件事情就能自己消失了的。”
“我知道——”魏婴重复,“我当然知道,但江澄,躲避问题的是我们两个。”
江澄皱起眉,但他没想打断魏婴,于是魏婴继续说下去:“之前演唱会你碰到我的经纪人的时候,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喜欢我。”
江澄顿了顿,承认了,又说:“我知道她喜欢你,当然也知道——你知道她喜欢你,但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提出来这件事,我们两个的事业都还在上升期……”
魏婴倾了倾身体,恳切道:“这不是原因,江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现在甚至都不怀疑你会在什么时候为了我的事业放弃我。”
江澄叹了口气,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魏婴乘势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江澄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魏婴道:“过年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
江澄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往卧室去了,说:“你出去给我买部手机,我睡一觉。”
魏婴盯着他的背影,终于露出疲态来,他狠狠抹了把脸,低骂一声抓起外套出了门。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经纪人打电话说年关有一部电视剧要选角,他要是去的话能选上的几率不小,他只能说我再考虑一下。
江澄的新手机他还是买了苹果,固执要选从前他们一起买的机型,回家的时候他还是没带钥匙,就可怜兮兮地抱着装手机的袋子在门边坐下来,打算等差不多江澄睡醒了再敲一敲门。
江澄打开门的时候魏婴唰地站起来,吓得他几乎后退一步,道:“你作甚在这蹲着?没带钥匙不会敲门?”
魏婴把纸袋往他手里一塞,笑容小心翼翼又讨好:“澄哥,新手机买回来了……我这不是怕吵你睡觉嘛,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江澄看着他,大约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很难再与魏婴冰释前嫌的,但他还是选择退这一步,于是他道:“还不进来,想在外面冻死吗?”
魏婴就满携着冬日的凉气跨进家门,外套一脱,干脆利落地给了江澄一个拥抱,在他耳边道:“澄哥,别气了。”他顿了顿,又抱得更紧些,江澄伸手去推他,他就说,“我推了一部电视剧打算回家过年,我……我是真的想和你走到最后的。”
最后他们稀里糊涂地在家里窝了几天,江澄公司的事情全都用笔电做完了,最后一合电脑,拍板道:“收拾东西,我刚订好了机票。”
魏婴现在也还算是小有名气,至少去机场还是要像模像样地戴个口罩。江澄落后几步跟在他后面装路人,口罩勒在下巴上,安检完他自己照了照镜子,觉得傻得可以,就干脆把口罩摘了,上飞机的时候魏婴贴心地要了毯子,江澄还道他突然良心发现,没料到魏婴就是为了悄悄牵住他的手。
飞机降落的时候有短暂的失重感,魏婴借着检查江澄安全带为理由亲吻他的唇角,江澄带着眼罩懒得管他,干脆装死。
原本计划是魏婴带着江澄回家里的,江澄先去租了辆车,他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终于江澄回头看他,道:“舍得和我讲一讲家里的事情了?”
魏婴终于叹了口气,他讲得不快,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家庭,一定要说特殊的话可能是他的父亲对于演艺事业的执念,直接影响了他的发展路径。江澄一面开车一面听他讲,中间有很长时间的沉默,他总觉得江澄应该说什么,所以他等着。
导航说还有几百米到达目的地,他的心提起来,江澄终于开口,说:“好在你目前是喜欢这样生活的。”
明天就是除夕,魏婴挡在江澄身前敲响家里的门,开门的是魏婴的母亲,魏婴之前打过电话说要带爱人回来,她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投向魏婴身后的人去——然后她愣住了,转向魏婴急于确认些什么,问:“阿婴,你的……女朋友呢?”
魏婴咬牙道:“我爱人就是他。”
江澄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公司的领导,只站在那里就不容忽视了,他却也不说话,冷眼旁观着魏婴一字一句地说完预想的解释。魏婴的父亲听到门口响动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上来,正看到魏婴回身牵起江澄的手。
江澄见他现在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便干脆拨开他站在了魏婴母亲的面前,将手中一袋茶叶递了出去。
魏婴的父亲沉默了很久,他甚至没理会江澄,直接向魏婴道:“你跟我来。”
魏婴在跟着父亲进书房门之前又回头看一眼江澄,甚至还有余裕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江澄便回了他一个笑,魏婴的母亲引着他去客厅的沙发坐一坐。
江澄的目光落在不知道什么角落,他在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缓和气氛,而他本来也不是擅于缓和气氛的人——魏婴才是,于是他干脆捧着那一小杯热水沉默着。
“你叫……什么名字?”魏婴的母亲问,她显得小心翼翼。
江澄顿了顿,道:“江澄。”
“江澄啊……”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有点局促地笑着,“阿婴高中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学习很好的,好像也叫江澄吧。你是哪里人啊?”
江澄闭了闭眼,轻声说:“我家是本地的,我就是魏婴的高中同学。”
女人已经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眼眶泛着红,江澄甚至不怀疑自己再多说点什么她就会哭出来,但她还是问:“你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么?”
“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他说。
女人的泪水就流下来,她抓着江澄的手臂,哽咽着恳求道:“可是阿澄,我和魏婴的爸爸只有这一个孩子,你这么优秀,什么人找不到——可魏婴他是不能走这条路的啊!”
江澄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书房突然传出来巨大的响动,魏婴一把拉开书房的门,牵起江澄的手就往外跑,江澄被他拽着一路狂奔到楼下,上了车魏婴才道:“刚才我爸想联系什么戒断中心,对外干脆就想宣称我吸毒了,还好我都二十多岁了——这要被他抓到可了不得!”
“你妈妈说……”江澄握住方向盘的手用了些力气,眉头皱得很紧,“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我——”
魏婴就揽着他的后颈亲上来,江澄伸手去按他的肩,魏婴就转而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片刻道:“澄哥,我们走吧。”
江澄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魏婴的声音的确是充满雀跃的,他在这种有些轻松的气氛里感觉到一些莫名的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问:“去哪?”
“我们回家——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家。”魏婴说,他抬起头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过于没心没肺了,江澄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着魏婴,魏婴也看着他。
有好多次他们都想放弃对方了,在这个时候这种溃逃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些,生活在不断地推挤着每一个人,凭什么他们就要更痛苦些,也许从最开始他们的第一次分歧两个人就都不应该让步,但他们偏要这样,为了裹在刀尖上的那一口蜜糖成为彼此藏得最深的隐痛。
可能他们都想过如果当初没在一起会怎样——事实上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已经借由爱情这种东西共生了,任何乱七八糟的幻想都不会再有营养,只不过算是对生活的一种弥补,人当然是要有梦的,江澄没了魏婴还是江澄,魏婴没有江澄也还是魏婴,但应该也不能是现在的江澄和魏婴了。
江澄没再接魏婴的话,他沉默着开车,魏婴看到很多熟悉的街景,他上学时候走过的路,他和江澄共同的高中,最后江澄停车,那是一个陌生的住宅区。
“你等我一下。”江澄说。
魏婴不明所以,江澄连车钥匙都没拔下来,他觉得江澄也许是要买包烟。
但江澄这一去大概有了半个小时,魏婴有点焦躁地下车踱步,他脑海中甚至构想了几条街之外的某一场车祸,生怕手机忽然响起来,但江澄很快从街角向他走来,走得近了他发现江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眼角还有一道血痕。
魏婴在这个瞬间被震动了,也许他已经猜到江澄去做了什么,江澄的样子太狼狈了,也许这个样子是向来骄傲的他都没有想过的,偏偏就叫魏婴遇上了,又偏偏是为了魏婴这个人才要这样的。
“走吧。”江澄盯着魏婴,他神色很淡,偏偏眼神是温和的。
然后他说:“我们回家。”
年关的时候机票太不好买,两个人无家可归,干脆就滞留在这座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在随便哪家宾馆里度过一个除夕,虽然总说过年要禁烟花爆竹,又总有追求一个年味的人躲着巡逻的警车点燃一长串鞭炮,噼啪声和以往的新年别无二致。
这个时候没别的娱乐,电视放着联欢晚会,魏婴偏要和江澄挤在大床房,他看着看着就转过头去看江澄,江澄也没在看春晚,于是魏婴就抚着他的侧脸吻上去。大床房唯一的优点可能是方便,亲吻的间隙江澄好像笑了一声,他们急切地摸索对方的身体,好像能缓解这种空无着落的焦躁一样。
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了排遣的方法,又或者魏婴已经完全不想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从前托着他们的那股力量在除夕的前一天狠狠给了他们一记耳光,现在他们身后可能就是悬崖,他宁愿和江澄一同坠落下去。
江澄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翻着机票信息,现在他也能熟背魏婴的身份证号码,最后机票信息叮一声传到手机里,魏婴陷在凌乱的被褥里看他,片刻他们又稀里糊涂地亲吻在一起,魏婴的的吻从他的脊背一路向下,顶得又深又狠,他陷在情欲的海里,连指尖都酸软,恐怖的快感一并淹没他,但这个时候他又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一些事情。
他相信魏婴也认识到了,所以他们甘愿在这里做这档子事情。
回到S市后江澄开始越来越多地应酬,和魏婴一个乐队的好几个人都试镜了年关时候那个偶像剧,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却只能接一些普通的平面广告维持生计,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江澄带着满身酒气扑进家门,魏婴正浏览一个真人秀的台本,江澄甩手扔给他一沓剧本。
“澄哥?”
江澄瞪着眼睛看他,显然喝得有点多了,他很少能露出这种有点茫然的表情,但他喝酒不上脸,魏婴也不知道他到底醉成什么样子,就用有点诱哄的语气去和他讲话:“怎么了?今天怎么搞成这样啦?”
江澄搡了他一把,咕哝了一句“离我远点,眼晕”又戳一戳他手里的剧本,道:“你喜欢么?”
魏婴不由分说地推江澄去浴室,又给江澄吹干了头发把人塞在被子里才开始看剧本,是一部古装仙侠剧本,他要试镜的是男一号,也不知道江澄是怎么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第二天早上江澄起的时候他问了一嘴,江澄就岔开话题说让他下周一去试镜,魏婴沉默了很长时间,又问:“你这回……用了多少钱?”
江澄背对着魏婴套上T恤,低声道:“不是钱的问题,剧本好就行了。”
魏婴叹了口气,他没办法和江澄去争这个问题,就只能把原本酝酿出来的质问再咽下去,这回应该就算是莫名其妙的冷战了,江澄绝不会因为这件事低头的,魏婴试镜后成功进组,他不声不响地跟着剧组飞去了拍摄地点,又耐不住江澄不闻不问,就讨好似地打电话回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接电话的却不是江澄,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询问:“魏先生么?江总还在开会,请您稍等一会哦。”
魏婴直接挂了电话。
下午的戏要去镇子附近的山区拍,他浑浑噩噩地走了一场位,居然被人夸了演得有灵性,于是他坐在遮阳伞下休息,助理递上来一瓶矿泉水,他后知后觉地有些难过,江澄从前再忙都是要亲自接他的电话的。
但他现在还是太无聊了,山区里手机没有信号,他拎着这一件事反反复复地想,突然意识到接电话的女声应该是之前江澄手下那个做表格的女孩子。
他捏得手中矿泉水瓶咯吱一声,却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再去想了。
深夜回到暂住的宾馆的时候魏婴发现手机上有一串江澄的未接来电,他深吸一口气打回去,江澄很快接起来,声音发哑,问:“你在哪?”
魏婴说:“我刚从片场回来。”
江澄好像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的,但他声音冷涩,道:“魏婴,这样有意思么?”
魏婴沉默了,江澄就说:“算了,你没事就好。”
他显而易见是在担忧着魏婴的,魏婴的态度也软化了,他那张说惯了甜言蜜语的嘴也是能吐露出真情的,他说:“江澄……我的电话的确只有你能接的。”
他没等到回应,江澄在电话那头平稳地呼吸,他忽然很迫切地想要回到他们的家,又被突如其来的恐慌感攥住了心神。
直到这通电话之前他都觉得自己至少是相对自由的,他也的确是个纵情的人。和江澄在一起之前他能把控自己的感情,万花丛中过一遭,最后栽在江澄身上,他依旧是感情的主导者,然后他向家里抖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家庭的束缚都从他身上消失了——
偏偏他开始恐惧,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太爱江澄了,爱到不得不想用什么东西去拴住江澄,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人类社会要发展出婚姻这一关系。
他当然也太爱自己,因为他连这份爱都舍不得这样毫无保留地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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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闭了(`‹´)⁼³